由于萝莉和女仆的外表万年如一,故而欲判断此册中所有黑白照片的成形时间和先后顺序,只能从材质和照片内的人物衣着与背景等相关信息来推测。
扉页中的方形灰色相片,应该成型于相片规格尚未规定的时代。照片内的背景虽然时经一百多年有所变化,但仔细看可以发觉,这是城市郊边的乡下我与基拉尔相遇的那块谷地的矮崖上,即萝莉休憩之所。女仆身着较为传统的清朝服饰,故原本高挑纤弱的身材显得犹如上下窄中间宽的木桶,萝莉装扮得有些类似格格。可以明显看出,两人的衣饰用料华贵非凡。
抽出相片,它的背面有一行鹅毛笔写成、少半脱色的繁体字,“殊无儒士笔记之惯常,今特为小姐留书于此以期不敢或忘,Camera”。中文字形虽非歪斜不堪,与十九世纪末期文人的平均水准也相去甚远,但最后的英文单词反倒一笔漂亮的花体字写得流畅自然,便可推知这两人并未时常逗留东亚大陆。这句话显示女仆长的记性似乎不很牢靠,但尽管英文单词也必须手写牢记,她对英文的精通程度亦可见一斑,另外注明相机单词的动作更说明那个年代处于相机发明不久。
第一台实用相机的发明时间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左右,出自法兰人之手,直至六十年代,单镜头反光相机方自英伦人手中问世,从这张相片人物之外的背景清晰度看,使用的应为第一代单反相机。故而女仆使用英文而非法德黑塔利亚等文,表明她们的照相机是从英国人手上购得,或与英国人打交道较为频繁,时间自然在一八六零年之后。
文字内容上看,女仆并没有写日记等记录习惯,甚至忘记或根本不知道标明日期的重要性,综合她记忆力不怎么优异的推论,因为活得实在太过久远的缘故么?至于背景问题,我想萝莉本身也许根本没有故乡的概念,所以这座县城有作为女仆故乡的可能。
往后的照片中,夏朝各名山大川都留下了她们的踪迹,而自一张明显为偷拍的影像中显露革命军士列队路过的情景之后,再无夏朝境内的照片。
欧罗巴大陆上的照片记录中,有一张颇为令人感到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背景是占满全屏的卐字,正面是萝莉与俯身的小胡子勒特西,仿佛两国首脑会面握手的习惯性开场合影。照片背面,女仆如此记录:癸酉年甲寅月己巳日,西历壹玖叁叁年叁月肆日,小姐与魏玛共和国纳粹党领导人阿道夫初次会晤于柏林。
虽然字里行间透露信息极为贫乏,不过只要对萝莉抱有的野心和欲望有所了解,便可知其看上勒特西的因由,总算有点头脑的女仆记录的时间显示,萝莉最早盯上魏玛共和国未来领导人不晚于他带领纳粹党多票当选执政党的前一日,故此,萝莉的眼光和直觉的确令人叹服。
相册中的世界,是黑与白交织的双重世界,却意外绽放着缤纷色彩,各式风物交相跃然,映衬着萝莉的笑颜愈发灿烂。
萝莉爱着这个世界,深爱着这个世界,生存得愈久远,对世界的爱愈浓,愈将世界拥入怀中,欣赏、触摸、抚爱的迫切心情愈发强烈,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一切情绪,这是我不曾预料的。
照片与女仆的背面记录至一九四五年戛然而止,相册亦翻至最后一页最后一栏,压轴的是一张彩色照,俯视角度,拍摄地点也许在飞机上,并没有人物出现其内,只见一团隆隆升空的灰色蘑菇云笼罩了整片大地,从被袭击城市的建设风格与格局判断,是在泥轰境内,那么此处不是广岛便是长崎。
轴心国集团败亡之后,萝莉进发泥轰的原因,女仆的去向、如今身处何方、与夏日的关系、与萝莉分别的原因,这一系列疑问,需要萝莉亲自为我解答。
但是,似乎由于我总试图将问题简单化的缘故,不知不觉中亦将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以至于时常被自我蒙蔽,不愿意、不希望去确认现实为何物,比如:夏日的目标真的只有我么?
那么,回家吧,静候萝莉回归我的小窝。
不过在离去前,出于好奇心,我擅自打开了夏日的电脑。一见之下心生佩服,其配置之高端堪比我的爱机,用作工作站亦无不妥。系统使用三十二位XP,这种与配置不搭调的配合表明她对各种游戏有严格要求故而并未采用兼容问题时刻存在的六十四位WIN7,机箱中的三个二T硬盘,除系统本身占据的存量和必要的运行程序与安装游戏所需消耗之外,其余硬盘空间被无数Galgame全面占领,比之我的存货量也不遑多让。
我猜测夏日的存货必然不至于只有这些,拉开她的抽屉,果然发现了其余四个裸盘和一个双插槽硬盘底座,接入USB一一探查,除了更多的RPG、ARPG、FPS、STG、SLG等各式游戏,我还挖出一个更具娱乐价值的文件夹。
其中所存高清照片,包括夏日的女仆装、猫耳女仆装、狗耳女仆装、女王皮装、日式学院制服装、魔法少女COS装甚至不怎么搭调的萝莉装扮应有尽有、绚丽夺目,看样子是参加网络或大都市的COS大赛留下的存档照片。我想若非莫名其妙的敌对原因,我们俩也许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实在可惜可叹。
小区院子外,被土石围墙夹着的狭窄巷道中,八个人姿势各异,其中六具尸体,一个即将成为尸体,和翻转着刀刃陶醉其中的基拉尔。
“戏耍了这么长时间,你终于出现了,”基拉尔说道。
我掏出伯莱塔将最后一颗子弹向他射去。
“啾!”“叮!”“噗!”听觉中,三种响声同时出现,但事实上,那是基拉尔挥刀,子弹与刀身摩擦碰撞溅射出暗黄火星后轨道更改扎进土墙后的响动。
逃过被割喉的不良首领,五官因恐惧堆作一团,在意识到得救的瞬间,犹如加速度五点二米每平方秒的玛莎拉蒂,向巷道深处逃窜,他似乎选择性忽略了脚伤,“救命之恩来日再报,老子城北黑章鱼,再会了邵年!”
也许因为我的枪口仍指向基拉尔,他没有追击直至黑章鱼逃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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